黄健超,中共党员,法律硕士,现任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员,从事破产审判13年,一级法官。因工作出色,先后被评为“全省法院百名岗位能手”、“佛山市审判业务专家”,荣立个人二等功1次,个人三等功5次,多次获嘉奖、年度考核优秀等荣誉。
黄健超承办过多宗重大疑难复杂案件,如奥特莱斯系列实质合并重整案、金型重工系列重整案、百业房地产重整案、西樵高尔夫重整案、涤纶厂破产案等,并入选了最高院、省高院、全市十大典型案例。同时,黄健超对标世界银行营商环境评价要求,起草制定了佛山中院关于推进破产审判多项工作机制,对破产程序相关环节进行富有成效的创新,提升办理破产指标。
与其随缘,不如结缘
在谈到当初如何与破产法结缘时,黄健超眼神一亮,微笑着说道:
“从事破产审判的确是缘份。2008年在湖北初任法官培训时,偶然机会看到广国投的案例,觉得很有意思,就买了几本关于破产法的书。
同时,那时候觉得破产法比较小众,深耕后会比较有职业竞争力。
2010年调到佛山中院后,被安排在民二庭,彼时,我院适逢庭室调整,只剩下2名法官办理破产案件,而其中一人又刚刚调到其他法院,也就这么巧,我在人员极度短缺的情况下被安排从事破产审判工作。
记得那时候我们庭长送了一本有关破产审判的书给我,刚好和我当初买的是同一本……”
以我之力,追我所愿
有人说,人类最大的快感在于破坏,而黄健超觉得最大的快乐在于重建,在于失而复得的感受。
黄健超说在他看来“法官”是一种荣誉,更是一种责任。而他的目标是成为一名专家型法官。“我认为破产审判是专业性很强的领域,只有“专”才能高效,也只有“专”,才能准确甄别风险,化解风险。我之前给孩子读的一个《卖油翁》的故事,就是陈尧咨善射百发百中与卖油翁倒油钱孔不粘油是一样的,都是熟能生巧的道理,都离不开经验的长期积累。正所谓“业精于勤”,“我亦无他,唯手熟尔”。”
在我问黄法官每年审案数量时,黄法官告诉我,破产案件的工作具有连续性,具有开庭与开会、审判与执行、规范化建设与管理人监督指导相结合的特点,以某个月甚至某一年的结案数来评判工作量是不客观的,尤其是开展营商环境评价以来,提升企业破产指标成了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但总的来说,每月手上破产案件存量约为30余件,每年平均结案约50件。目前大概有500余个企业从黄健超手上退出,重整成功19家。
对于破产案件而言,常有人把法院比作医院,把破产法官比作医生。每当收到新案,黄健超与他的团队都会像医生一样,先对“生病企业”“把脉”,再对症下药。
他说,企业的“症结”不同,自然治疗方法也有差异。对于彻底丧失竞争力的“僵尸企业”,依法通过破产清算程序果断出清,以释放市场资源;而对于具备市场价值和挽救可能的困境企业,则尽可能通过适用重整、和解程序进行积极挽救,帮助企业走出困境、重获新生,以继续创造新的价值。
黄健超坚持在工作中,切实贯彻执行中央“六稳”方针和“六保”任务,充分发挥审判职能在优化营商环境中的作用,不少“生病企业”在黄健超的悉心“诊治”下起死回生。
经典案例回顾
1)金型重工系列重整案
在谈及职业生涯中最棘手的案子时,黄健超说:“没有最棘手,只有更棘手。
举个例子吧,如金型重工系列重整案,涉及债权人人数多、范围广,在职职工超1000人,负债总额达47.3亿元,该系列案件能否顺利推进直接影响着地方经济发展与社会稳定的大局。
该案在审理过程中,由于7家企业互联互保的问题,在破产审判工作会议前试水采取关联企业并案的审理模式,还开创了分公司整体营业事务转让的处置新方法,保留了分公司的营运价值,这些由于没有法律指引,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幸运的是,我们的做法被证明是正确的。”
2)沙口电厂案70天完成创新“出售式重整”
早在今日采访之前,我就听说过沙口电厂案在主要资产1.8亿,负债却高达9.3亿情况下70天内换壳重生的故事,了解到正是在黄健超的主持下完成的,我很惊喜,我问他是怎么决定采用“出售式重整”模式的。
黄健超告诉我因沙口电厂所属行业为涉及重大民生问题的电力、热力生产和供应,资产体量大、功能单一,如简单通过公开分别拍卖的方式对沙口电厂名下的资产进行处置,无法最大限度地实现其资产价值,处置过程亦可能旷日持久。因此,如何快速实现债务人财产价值的最大化成为本案审理的重点。
经审计评估,由于沙口电厂的资产及主营业务仍然具有巨大的整合价值,如果通过“出售式重整”的方式对沙口电厂进行处置,即将沙口电厂名下从事主营业务的主要资产出售给同一行业的主体,使该主要资产在收购方中能够继续使用进行经营,则可实现沙口电厂主营业务的存续,并使沙口电厂的主要资产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其应有价值。为此,黄健超与他的团队指导管理人采取“出售式重整”方式,以促成沙口电厂主营业务的存续。
本案充分保障和发挥债权人会议在处置重大资产过程中的意思自治,运用“出售式重整”模式使破产企业优质资源得以保留,避免分别出售带来的较高的交易次数和交易费用,通过整体出售发挥资产集合的整体效应,从而获得更高的交易对价,实现1+1>2的经济效益。该模式还能有效隔离债务人企业的或有债务,避免因或有债务而导致重整失败。
不忘来路,才能走向远方
我问他,做破产审判什么最苦?他低头想了一会儿,苦笑着说“不被理解的苦”。
在许多人看来,破产事务大多由管理人处理,破产案件又没有审限,破产法官应该很轻松。
事实是,除部分“僵尸企业”外,多数破产案件办理难度极大,破产程序涉有多方利益主体,法律关系复杂,破产财产处置难。进入破产程序的企业往往是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且有效优良资产均设置了抵押担保,而余下的财产往往是一些不易处置的不良资产,给破产案件审理增加难度。
而有的企业历史遗留问题复杂,特别是涉及国企职工住房处置、划拨用地处置等情形,破产财产处置难;有的债务人企业系上市公司、金融机构,或者存在关联企业合并破产、跨境破产等情形,处理难度大。
破产程序中,矛盾纠纷集中突出,企业长期以来积累的各种矛盾集中暴露,各类利害关系人之间的利益冲突比较激烈,法院要依法处理好各方关系,审慎协调保护好各方利益。以上种种,往往需“以时间换空间”。
在我问到“在源源不断的案件审理中如果感到枯燥、疲乏、困难时要如何调整情绪”
黄健超说,每个案件都有自己的特点,所以谈不上枯燥。而关于调整情绪黄健超也有自己独特的处理方式,他说,要经常和过去的自己对话。人们惯常以外在的事物作为衡量自身价值的尺度,如官职高低、荣誉多少、薪资丰欠、他人毁誉等等,如果将自我价值完全交由这些外在的尺度评判,则会迷丢自我,自己也会陷入痛苦当中。
和自己对话,就是每过一段时间,进行一次自我总结,梳理一下思绪,整理一下情感,给自己校一下座标,看看自己有多少收获,当初预设目标实现了多少?在通向理想的征程中,已经实现了哪些阶段性目标?倾听心灵深处的回答,校正下一步的目标和方向,能让你即将迈出的新步,更加理性和坚实。
丹心向党,赤心为民
破产案件所涉及的问题庞杂,除了法律问题,还有经济、社会问题。黄健超始终践行“市场主体保护者”的角色定位,他说,破产案件法律关系复杂,涉及到众多群体切身利益,关系到社会经济发展大局,可以说,每个破产案件都是人民法院优化营商环境的试金石。只有站稳人民立场,从经济社会发展的大局去思考和谋划,破产审判才能有方向、有力量、有温度。
黄健超认为作为一名破产法官,除了要有扎实的法律专业知识外,还须有良好的沟通协调能力以及市场化思维能力。法律知识是每一名法官的立身之本,对于破产法官来说,除了熟练掌握破产法及相关司法解释外,还需广泛涉猎公司法、民法典、劳动合同法、税法等相关法律;此外,还需紧跟国家大政方针,这需要法官有法治化的思维。
为了说得更清楚,黄健超还为我做了一个对比:如果说普通民商事案件着眼于个体间矛盾纠纷的化解,体现的是民法“慈母般”的关怀,而破产案件的处置则是多方利益的平衡,是法律对劣势主体之救治。破产,就是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把蛋糕分得更公平,这需要破产法官有利益平衡和平等保护的思维。而在破产实务中,企业退出或重生,更多的是一种市场博弈的结果,是市场经济的客观规律,破产法官所要做的是,给这种博弈提供规则支持,以实现市场主体的救治或退出。
黄健超在采访中多次提到破产审判中最大的难点是职工安置补偿问题(人的问题),其次破产财产处置、重整企业信用修复、重整投资人引进等等也是难点。
企业破产意味着企业走向消亡,同时也意味着企业职工失去就业的机会和生活的来源,企业职工能否妥善安置,直接影响到破产程序能否顺利推进和社会的和谐稳定,因此,职工权益保护问题是破产案件审理的重点和难点。
“说到职工安置问题,我有一段经历至今记忆犹新,那个企业涉及400余名职工债权人及30余家供应商。由于长期拖欠工资,职工群情激愤地涌上公司总部大楼,站在楼顶想要跳楼……”
情势万分危急,黄健超只能紧急奔赴现场,在反复劝导并释明破产法规定和宗旨后,终于劝退了职工。事后又及时督导管理人加快对外债权追收、积极联系投资人收购破产企业对外债权,通过债权回收款妥善安置了职工。
黄健超说,职工安置问题不仅是职工债权确认的问题,更主要是职工债权能否实现的问题,这取决于破产企业的财产状况。此时,法官的理性和群众工作方法尤为重要。
首先,法官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和专业,以中立者的立场去看待问题,用平和的语气与态度与职工交流;
其次,以同理心看待职工行为,聆听职工的诉求,给予充分的时间与空间表达情绪;
第三,通过耐心释法说理,指导管理人制定有效安置方案以稳定职工。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采访过程中黄健超多次以同自己孩子的相处向我举例,
他说,“我5岁的小儿子有一次和他哥哥吵架,后来他拍着桌子和他哥哥说“爸爸是法官,让爸爸评理”,法官象征着公平正义连小朋友都知道,我手里握着的是至高无上的法槌,自然也要竭尽所能稳好正义无言的天平。”
他说,“有一次我儿子的平衡车坏了,我花了很多时间精力才把它修好,在修好的那一刻我觉得成就感远大于去商店再买一台,这种感觉跟重整成功是一样的。”
他说,“每次我感到疲乏劳累时,回到家抱一抱小儿子和他闹一闹就能让我瞬间回血……家庭是我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最大的力量与支持,在我心中,家庭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黄健超在脱下法袍的日子里,偶尔跑跑步,但他认为最享受的时刻还是简单的和家人一起散散步。
倦鸟归林,鱼翔浅底,家不仅是让我们身体休息的地方,更是我们心灵停靠的港湾。家,是幸福开始的地方。
来源:破产法快讯微信公众号